江南河

江永矣,水何澹澹无泳思。天广矣,长空寂寂无乘熙。

  开皇元年的大兴城,颤抖着眼睫,睁开混沌迷茫的双眼,从寒冰之中悠悠转醒。度过漫长却不平静的冬夜,作为国都的大兴已然被拱手让人——静帝禅让于杨坚,北周彻底成为了历史车轮之下被碾压的路尘,隋朝便在这前朝尚有余温的尸体之上生根发芽,吮血吸髓,孜孜不倦地汲取着生机。

  这一年是公元581年,刚刚被下诏封为晋王的杨广也不过十二三岁,白衣胜雪的少年,身形还未完全长开,稚气未脱的脸庞却有着不输大家闺秀的秀丽——这也是为什么杨坚夫妇给自己的二儿子起了个小名叫做“阿摩”的缘故,杨广自小就因为天资聪颖与俊美的长相而备受关注,也博得了母亲独孤伽罗有所偏心的宠爱,这令身为大哥的杨勇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。可以并不过分的说,杨广的童年生活是无忧无虑的。眼下,虽然身份已贵为晋王,杨广也不过是个初长成的公子,他此刻正为今日课堂上夫子向他描述的江南风光而痴迷。

  “江都琼花,当真如夫子所言,花如玉盘,宛若蝴蝶嬉戏吗……”少年杨广摊开一卷羊皮纸的地图,望着大兴城下的一片严冬尚去仍然萧索的初春景象。他还没有意识到,对江都的期待在此刻已经驻扎在他的心底,那枚种子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,只差一个时机便将喷薄而出。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泛黄的羊皮纸,圆润的指尖在那地图之上南边的建康城,也就是陈朝的国都处,轻触几下。少年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。虽然此刻已是入春的季节,但是那属于陈朝的覆灭的风雨,从这一天便开始飘落。

  少年逐渐坚定的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南方,那素未谋面的江都在这短暂的安宁里微微颤抖。父皇想必也是不会白白地将这派人间仙境,让与那陈朝做陪葬品。从北到南,连贯西东,无论是巍峨的山脉亦或是每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长河,终有一天,都将会是大隋的荣光!

  杨广所看不到的身后,是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杨坚,他的眼里满含着对少年赞许的目光。这一刻,羲和失色,皓月暗淡,天地之间,万籁俱寂。唯有这对父子眼中燃起的,那无差别的狂热的烈焰点燃了这涌动的暗流。

  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!四海之内,皆是王臣!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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